雨水与圣经

2003-11-25 22:50:00

下午出去的时候外面下雨了,雨很小,但空气是湿润的,很冷。我们坐在大教室里上课,荧光灯开了,窗户紧闭的房间里充满了诗和呼吸的温暖。晚些的时候,窗外环绕着荷花池的灯突然亮了,天色灰暗中透着明亮,静静的花苞状灯盏就在透明的空气里逐渐凸现出来。风紧贴着教室窗下的草地吹拂,仿佛一只敏感的小兽匆匆奔过那绒毛般鲜嫩的草叶,使它们都向一边瑟缩着偏倒,并留下新鲜的蹄印气息。我心不在焉地听课,让诗句如音乐般飘过耳边,却并不显露它真实的语词意义。我只是感受它,柏桦的《在清朝》这个题目给我带来的清新和夏日里回忆的距离,明亮的教室与灰暗的天空的距离,这样我就仿佛栖居在阅读的壁炉边,被火光照亮半边脸庞,与寒风彻底隔绝。
先前在屋里拿圣经来读,从旧书市场买来的,黑色的软皮封面,暗格花纹,干净得没有一个字——正是一部伟大的宗教典籍所应有的装帧。从创世开始读:“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神看它是好的。”完全简单朴素的话语,没有一点修饰。这些因为我们的夸饰而被用滥了的词,在这里都恢复了它们本来的面貌,如其所以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不带一点陈腐的味道。它们完全是被语言背后神性的力量支撑着,发散出纯净的原属于语言的光辉。因此,翻动薄薄的书页时,我的心中会产生真挚的感动,被原初的圣洁打动,就像纯洁的少年面对水中梳洗的姑娘完美的姿态和眼神时所产生的那种不可亵渎的愉快。我想起那些关于词语与描写的论述,面对不断成为枯井的词语,真正的解决途径并非继续发明新词或新鲜的比喻,而是拣拾我们丢失了的虔敬之心,从语言的中心赋予词语自身的力量。
雨还没有停,我换下湿的外衣,回来,回到阅读以及对阅读的诉说中来,这样我就感到愉悦。手指越发冷了,但胸中扎了尖刺的夜莺,不会停止它对玫瑰的爱情的歌唱。静穆是一支火,在思的居所中,我把手伸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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