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猫眼》

2004-05-11 22:38:00

  这本书里描述了很多画,而每个章节的题目也是主人公伊莱恩的画的名字,因为每一幅画都是为那些章节负载的故事而生的。好些画,各种在色彩中变形翻飞的人物,而它们说出的只是一个思想:无宽恕,甚至于仇恨。
  这是关于童年的故事,无法宽恕的童年往事。有一阵她似乎遗忘了,但事实上,她的记忆力仍然么顽强,过去通过各种方式渗透进她的生活,过去用强调的符号宣称自己的现代时态,就像无数柔韧不死的藤蔓从窗口蜂拥而入,将你裹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这种处境中的宽恕只是一口呼出的白气,若有若无,更似一个玩笑。
  他唤醒了我的那些行将遗忘的故事。一直到接近结尾的部分,我才想到,这个故事也可以是属于我的,为我而写的,于是我就将它一把揽过来了。伊莱恩面对的是三个冷心肠的女孩子,对她来说,她有足够的能力应付男孩子,而女孩子则是可怕的,是棘手的,需要同样刻薄的谨慎地去对待。这是回忆教给她的。对于我,战争不止是女孩子中间的,但背叛,屈辱,羞愧的感觉,那密密的竖立的小针尖,却是相似的。
  很多年后我找到了这么个机会,我发现自己可以轻松地面对并战胜他们,推倒那些童年时期无比庞大的怪物,但它引起的只是轻微的怜悯和陌生感。那就像一条一直在手腕上爬行的冰凉的蛇,突然一下掉落了,空空的,抽空了的愤怒。那是仇恨,而非小姑娘稚嫩短暂的发作,事实上它是更可怕的东西,你终生都无法谅解无法抛弃的东西,它融在所有的水里,它在融化的空气中仍然面目狰狞。
  阿特伍德是犀利的,整本细密的小字都在反复嘲讽反复呼喊,而她用伊莱恩无情的冷静将所有这一切都镇压了下去。她用力地写,在每一个字上面着力,而最后她终于哭出声来,那个墨水瓶打在画面上,蓝蓝的水渍把史密斯夫人扭曲的身体覆盖了。她想见到那张面孔,她并不是像那句剖白所说的那样希望看见两个无忧无虑的老太太一同端着茶杯,她怀着恶毒的念头,她始终怀着这要命的念头,这无法实现的伤感。我也曾经一直梦想一句回音,但可以问的时候,我却什么也没有说。我满脸堆起虚假的笑容,把自己弄得像昏暗灯光底下一团胖胖的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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