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17 16:54:49
最近相继地看了赫尔岑的《家庭的戏剧》,是从他的《往事与随想》中摘录出来的关于他家庭生活的一部分,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穷人》与《白夜》,至此,除了他那部巨著《卡拉马佐夫兄弟》,我已经基本看完了他所有的成名小说。
俄罗斯文学,在我接触这片宝藏的时候,始终怀着惊异和感激的感情,普希金、蒲宁、库普林、陀思妥耶夫斯基、赫尔岑……这些俄罗斯作家的作品,我总是一翻开来就无法自拔地拼命读下去,什么也不能让我放下书本,离开他们向我展开的细腻而激荡的内心图景。我无法相信,在那片广袤然而异常寒冷的土地上,在那些荒芜的冬日,在西伯利亚的巨大孤独镇压下,他们怎么能拥有世界上最热情敏感的心灵,怎么能如此毫无顾及地向一切陌生人尽情敞开自己的胸怀。他们彼此间的尊重,他们的敏感,他们至始至终强烈的宗教情怀,这些对于我们这样含蓄的国度里的人都是陌生的,但却能深深打动我们。
赫尔岑的回忆录,文字如此质朴无华,没有任何华丽的呻吟和叹息,但他所描述的痛苦,就像亲身经历过的噩梦那样通过无形的文字传递给我,成为我自身苦难的一部分。回忆录并不是讨人喜欢的文体,除了牵涉其中的人物,读者很难对一个陌生人的世界感到兴趣,更不要说去同情,去关心他了。我尤其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人的一生是漫长的,试图描述这样漫长的历程,无疑会削弱戏剧性,因而回忆录相比小说来说,不可能做到后者那样的集中,有力量,它只能是温和的,充满感情的回放镜头。但赫尔岑成功地把琐碎的生活转化成诗,他叙说每一样纠缠的小事,却能像诗句那般牵动人心,像小说一样让我们感叹流泪,因为他俄罗斯人的心本身就是小说,就是诗,就是天然焕发情感的宝藏。他们要做的,只是忠实地展现现实,老老实实地讲述故事,就如最高贵的石料建造的宫殿,无需涂抹任何颜料就能光彩动人,散发充满尊严的气质。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是无法形容的天才。他笔下的人物,尤其是女性,总是那样漂亮,那样苍白,神经质而又充满自尊,他亲手堆积起一座座山峰,当你登临时只感到阵阵眩晕,被四周汹涌的波涛簇拥击打,即便是再坚强的人也会突破辛苦维持的理性,进入那个脆弱的,为每一次的触碰颤抖不已,却能时刻怀着宗教般的庄严情感为爱情牺牲自己的内心世界。或许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在癫痫的可怕病痛中找到了这种纯净激烈的极端感受,他使每一位与他共同感受这种情景的读者都患上了癫痫。
和俄罗斯文学相比,其它国家和民族的文学,都显得理智含蓄而缺乏热忱。神圣的爱,尊严,以及对宇宙万物独有的悲悯眼光,使俄罗斯文学散发神圣而伟大的光芒,在神的领域,它的地位高高在上,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