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名奥林匹亚

2006-12-13 17:32:51 

一个由晴转阴的日子,北京惯常的冬天。我和两只猫待在家里,肚子痛,头痛,右边太阳穴沉闷地引动那片偏执而悲哀的领地。光线逐渐暗淡,金黄的落地灯光圈出一小片光亮的领域,卫生间的角落有一株枯萎的植物。
 
我断断续续地读完了尤妮斯.利普顿的《化名奥林匹亚》,同一套的书里还有一本琳达.诺克林所著《女性,艺术与权力》,看了一半。最近看完的还有苏珊.布朗米勒的《女性特质》。尤妮斯和苏珊的笔法都有一种更平易近人,以自己为出发点的特质,她们不是在宣讲某种理论,而是在寻找引述的同时也挖掘着,展现着自己,这使我看到当代女性主义理论著作的新路子。她们正在努力摘掉“女权主义”或“女性主义”这顶看上去咄咄逼人的帽子,她们传达的意思是:做这样的研究和探讨,并不是与己无关的事,不是建造空中楼阁,就像寻找真实的奥林匹亚,维多林.默兰的过程也是寻找自己的过程一样,尤妮斯展现了一整个发掘历史的过程中,她个人的心绪,思索以及个人生活的变化,她的故事和默兰的故事交织在一起,默兰不仅作为一个研究对象得到她的关注,使她焦虑,更作为一种自我的遥远映证在她的生活中占据着足够真实的分量。
 
这两本书,我都是在生病在家的日子里大量阅读的。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她们与我亲近无碍的性别,以及她们讲述这件事时特有的平易姿态,给了我很好的慰藉。苏珊从服饰,身体,情感等一系列细节分类上讲述了女性在这些方面的历史和发展,每一个细致的审美标准及其变化都传达了社会对女性的看法,而苏珊自己,也从她参与的这一段历史发展中获得了更生动具体的个人体验。她不是过去那种苛刻奋进的女权主义者,她亲身体验了那些互相矛盾的看法在自己身上引起的混乱,她承认自己的软弱,坦言自己克服这些软弱时最真实的感受,她亲自做到了,因此,她所言不虚。
 
大多数男人说,他们不喜欢女权主义者这个身份,而大多数女性则对这个词保持沉默。这个身份即便在如今的社会,仍被部分的妖魔化,仿佛一个女权主义者就是态度严肃,毫不温柔,衣着灰暗的老巫婆,会时刻跳起来伸出利爪进行攻击。我要说,对于我自己来说,我远远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女权主义者,但我理解这个身份真实的含义,也体会其中的痛苦。作为一个女性,一个社会动物,我自身就是现成的标本,我时刻都在观看自己,分析自己,理解自己每一个举动的含义和动机,我想,正因为这样,我有发表关于女性话语的权利,从我们自身开始,到更广泛的调查,我们可以把有关女性的真实资料从个案发展为普遍结论,我们才是为女性辩护的最佳人选。我是软弱的,一个自我认识并理解问题所在,另一个自我却不由自主地屈服以获得更多的安逸,在这种撕扯下生活是痛苦的,我承认这个痛苦,但如果不担当这个痛苦,那我作为自己,作为这个性别的存在,都将是堕落的,我将失去尊严,也就失去了生活的支撑。这就是我对女性主义的理解,它和我的个体存在密不可分,它不需要刻意追求,刻意探索,它存在于我血液中的理由是根深蒂固的。在有奴隶的社会里,一个奴隶的生活,无论他是否有了自我意识,都是不像样子的;同样,在一个尚有不公的社会里,在一个给女性的定义还存在狭隘和欺骗性质的社会里,一个女人的生活,也总是朦胧的,无法不存在痛苦的,所谓安逸只是外界和自我的双重欺骗,而真实的本性将透过迷雾,固执地把根须伸向真实,伸向疼痛而自由的一端。解放奴隶思想对于一个奴隶而言并非虚无的政见,可以在一觉醒来后随意改变,同样,女性主义思想对于一个女性而言,也不可能是单纯的理论。以后,我还要说,女性主义即便对男性而言,也是自由,是通向轻松温暖的途径,而不是如他们所想,是枷锁,是释放了手中大权后的暗淡前景。
 
我想要作为一个女性获得尊重,获得平等的待遇,我也想作为一个女性去爱,去获得家庭温暖,我明白在扭曲的现实里这不容易,但我想为自己,也为所有生活不像样子的女性去尝试,去探索一条和谐的路。这是我阅读尤妮斯和苏珊的理由,我相信,也是她们写作和探索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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