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屋

2012-08-31 16:18:00

    也许我需要这么一个安静的时候,独自说出那些话。事实上,我对于说话已经越来越厌倦,尤其是对另一个人说话。我对于所有的事情都越来越厌倦。一个在等待中逐渐枯萎的人,每天,我懒洋洋地起来,望望我的海市蜃楼,再摸摸我枯黄的皮肤,它们就像秋天的树叶,连同我的头发、眼睛、内脏一起,成为枯黄混沌的一片。有时它们发出尖锐的哭喊,但时间无情地过去,它们渐渐归于安静,像那些长期被抛弃的小孩,收起了无用的哭闹,徒劳地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也许我就会这样一点一点消失,变小,然后支离破碎地撒在海面上,黑色的,夜晚黑色的海水包围我绝望的期待,那种海水具有止疼的特殊功效,就像在小美人鱼的故事里那样。我也想把双脚放在海水里,想想我曾经是从那里来的。

  怎样来描述这种干枯的走向死亡的方式呢?

  我望着屋里的家具和物品,很多书,各种精致的装饰品,它们呈现出一种虚假的繁荣与舒适。它们似乎假装看不见自己漂泊的命运,就像这整间屋子,它假装看不见自己即将变得混乱、拥挤,即将充满各种纸箱、包裹和垃圾,就像我们刚搬进来时那样,写满了未知的不安。它假装这一切都不会出现,仍然表现得那么安稳,那么气定神闲。已经有三个月,我每天看着它们伪装出的未来生活的虚假面目,我憎恨它们,我憎恨一切谎言,一切在水上摇摇欲坠的东西。它们每天向我唱赞歌,渴望用那种毒素腐蚀我,想让我的血液里充满惰性和恐惧,想让恐惧的翅膀把我击倒在地。我一次次把它们打碎,但那些碎玻璃片仍在吟唱,它们颠倒我的梦与现实,当我的梦与现实都变得一致时,它们又制造新的梦与现实。

  而你呢?你也是那个共谋者。

  我分不清什么才是你的真面目,而你从未想过这一点,所以我甚至无法向你提问。有时我试图让自己也沉入那混沌一团的局面,来理解你的处境,却总是一头雾水。那个多年以来困扰我的问题,如今更明显地浮现出来,我翻开日记本,它写在过去的一页上,又浮现在新的一页上。我应该要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法理解的事物,有更多我无法理解的事物,正因为我总是力求明白所有,才总是那么痛苦。如何相信它的存在,在不能明白它的根基的情况下?这种摇摆变成了囚禁我的牢笼,让我无法放松。

  我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写出东西来了。只能画画,画画是一件体力活,可以消耗我无用的精力。有时我坐车到很远的地方去找朋友,这个我即将离开的城市的片段从车窗外掠过,但我已失去了离情别绪。我想象当我终于站在那片南方土地上时,我会在日记中写上:finally。但是这就像这期间一个又一个编织的谎言一样,也许只是最大的一个谎言。我会像毛姆的小说里那位终于启程驶往家乡的人一样,在渴求已久的陆地浮现之前死去。“我真想再感受一下戈尔韦那冰冷、灰色的海水拍打胸膛的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天堂闪烁了一下,又关闭了。

  满屏了,怨言到此为止吧。今天很闷热,白天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据说要下雨了,但我的世界里,雨水还很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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