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9-17 21:15:00

我不知道这些缭乱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在小操场上,我们望见远处的山。下雨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在外面疯,抓一种雨天才有的飞虫。我不记得它们长得什么样子,只有,它们的翅膀修长而透明,像光滑莹润的指甲盖,有墨色的细纹。

堵车的时候,红色的车灯映在公共汽车布满水雾的玻璃上,仿佛朱红的墨渲染开来,车厢里的人们都被照耀着,虹彩披挂了全身。他们沉浸于光芒中,面目模糊,好像站在红彤彤的舞台上,都那么眉目妩媚,亭亭地盛开于世。我看见她的脸也在其中,在玻璃上,浓密的额发披散到眼睛上,目光里有火烧灼。那些已死和未死的生命,全像这样,在盛大的痛苦中,如此美好。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每个黄昏他都会站在那里,在秋天古铜色的光芒中。我以为那种姿态是某种特别的东西,就像深知自己的人,和不轻易透露心事的人。像风筝一样,我望见,却追赶不上。如今那些树已经不在了,那个卑微的角落,在露天电影开场前,高大的树木彼此相依,诉说隐秘之事。他每晚必到,必然比我聆听得更多,只是他不说。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遗忘了的,我们不知道它的分量。

我想找到那篇关于戏台的课文,飘渺的夜间轻雾,以及我涉世未深的脸。那时,我们都不知道,该谈论些什么才是合适的。齐整的雨声垂落到屋檐上,窗玻璃上,我把摧折的光线埋进手里。年少轻狂,沉湎于伤痛。我们都不知道,那些日子怎么轻盈地起飞,又倏忽降落。

你说那年你跑遍了大街小巷,这是我在公共汽车上不时想起的事。那就像某种事情的尾声,最后的滴答,滴答,在寂静的时候,打在脆弱的屏上。那时我以为,生活不过是轻巧地一转身。我们在虚构的台词里,自以为看见了自己。如果哪天我走了,你就当我像鸟儿一样,冬去春来,没有寒枝可栖。

如此开始的是另一幕故事。我们以为会很漫长,但那些灯光、沙发和玻璃烛台不过是舞台一角。他们就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谈笑、哭泣、痛苦得翻来覆去。他们目光迷离,穿过我透明的身躯,望向不存在的海岸线。他们在我的灵魂里上演我自己的纷争。他们牵扯那些线,我就痛苦难当;他们高声诵读,我就彻夜难眠。他们饮下一杯毒酒,我就静默地等待结束。落幕的时间到了,没有小木偶出来欢笑致谢,我们蜷缩身体,进入黑暗柔软的丝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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