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贝德》

2009-10-18 22:06:00

看乔治.艾略特最初是因为希望完整自己的女性文学的认识,保送研究生的面试上我说我做的论文是外国女性文学方向,有个老师问起乔治.艾略特,我却没有看过。于是后来看了《米德尔马契》和这本《亚当.贝德》。

看古典的外国文学作品,会有一种温暖的愉悦。它不卖弄技巧,也没有现代人的厌倦、怠惰,无论是作者还是书中的人物,都充满了宗教式的热忱,他们的热情有时在我们看来显得太古板,但那充实的心灵所焕发的生机,无论是什么样的信仰使它获得了充实和敬畏,总是能让我在阅读时,获得我也同样缺失了的传统的力量,对生活对个人的最朴实的美好愿望。乔治.艾略特喜欢描述乡村里琐碎的人事,对那些并不出类拔萃的人,她倾注了她小小的温情。这两本书似乎有一个相似的地方,都是关于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他(她)如何经历了错误的选择,最终看清了自己的天性和需求,因而找到了最合适的伴侣。她赞扬宗教带来的善良、正直和天使般的美,但并不同意因为宗教而牺牲个人天然的情感和生活方式。看《米德尔马契》时,我以为她只是一个会描写热烈而微妙的感情的女性作家,但到了《亚当.贝德》,她展示了更大的才能,不仅描述了一切感情的细微变化,还用强有力的文字,带我们经历了悲痛、震骇的一系列更为强烈的场面,它们就像一叠重锤,突破了女性柔弱的传统特质,触及了那个时代更深重的东西。

关于海蒂的故事,尽管她并不是这本书中最重要的主人公,但她的故事却成为分量最终,最打动人心的部分。她虚荣、天真,只一心憧憬舒适享乐的生活方式,因此而受到年轻乡绅的诱惑而最终导致犯罪流放。表面上,这一后果似乎是对这一虚荣姑娘的惩戒,但作者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忍心将这样一个如此美丽脆弱的生命,写成让人讨厌的乏味的角色。尽管她是个内心空洞,并没有多少真情的姑娘,但在巨大的灾难面前,她仍然显得那样脆弱无辜,即便是最严厉的读者,也会觉得书中的结局对她而言,是过于沉重了。她不过是个像包法利夫人那样的,不满于现实状况,对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小小幻想的姑娘,比起包法利夫人来,她更天真无知,她的欢喜悲哀,尽管系于物质享受,但仍然是真诚的,让人不忍心苛刻地责备她。一个这样的姑娘,因为怀上了孩子,而不可避免地走向罪恶,走向毁灭,这让我想起苔丝,想起那个时代许多被遗忘了的,默默死去的相似的女人。她们也许一辈子都不忍心杀死一只动物,却在命运的旋涡中做出了可怕的事情,在审判庭上,她们被人们看成冷酷无情的巫婆,在人们愤怒的目光中被绞死或遭遇漫长的流放。她们似乎成为那个时代的一种象征,集愚昧、不幸与宗教教条于一身,背负着巨大的十字架,我甚至能感到那冰冷沉重的刑具落到她们身上时,那使人昏厥过去的可怕的触觉。她们所犯的“过失”在今天甚至可以成为一个能被轻易抹掉的秘密,而在那个时代,却能招致无法挽救的后果。这种命运的反差在我心里引起深长的回声,即便是结尾美满的婚姻场面也无法掩盖这种悲哀。作者让海蒂在亚当结婚前死去了,在流放的最后时间里。但我却想到,有更多的“海蒂”,如果她没有被绞死的话,当她从流放中归来,看到曾经深爱她的最善良的人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那她恐怕还不如死在流放途中更好,以免再一次被这个社会遗弃。

在那个时代,人们宗教式的淳朴热情的另一面,则是愚昧保守,这信条会使最善良的人在某些时刻也变得冷酷绝情。这一点乔治.艾略特也许还没有清晰地认识到,但她已经在她的笔下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同情,她揭开了那个黑暗的场面,因而也更深入地揭开了那个时代的伤疤,这些使她的小说不再是单纯的情感小说,而承载了更多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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