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

2016-08-22 18:05:00

这阵子很热衷于看聂鲁达的一本自传。正好在巴西奥运会期间,看这个同属于南美洲的诗人的书,仿佛都沉浸于同一种南美洲人的欢乐而缤纷的氛围中。我这样一个处于孤绝中的人,似乎很适合看这种文风以稍微自救。聂鲁达可算是跑遍了全世界的人,从亚洲到欧洲到美洲,他都待过很长时间,虽然在亚洲,他并未完全进入当地文化,真正理解殖民统治下当地人民的内心,但也做到一个外来者能深入的程度了。他的记叙中充满了各种奇闻异事,很多让人捧腹又觉得不可思议的人和事,都让阅读充满了趣味。他不像一般自传那样以探索自己内心发展历程为主线,而是更多描述他见过的人,经历的事件,以及去过的地方。这更像一本生气勃勃的游记。

在阅读过程中,我也在思考关于旅行的主题。每当我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总是试图以当地人的眼光来进入这里。我想知道,作为一个长期生活于此的人,对待这个环境是怎样的感受,我也想认识他们作为居住者的性格和特点。但同时,另一个声音告诉我,作为游客的你看到的并不是最真实的,而同样,作为本地人看到的也并非真相。真相是不存在的。当我去日本旅游时,我看到的是高度的整洁、仪式化带来的庄重感、对历史文化的尊重,但是另一方面我也推测到,长期居于这样环境下的人们的压抑,以及我们没有看透的,仪式下的某种“虚伪”。我们感到庄重的东西,也许在无数次经历它的人身上,其内涵已被掏空。当仪式作为民俗的一部分,被游客和研究者看到时,它是新鲜的、有趣的,也包含了它之所以存在所具有的文化内涵和传承。但是对无意识地继承了这一切的人来说,并非如此。就像我看到一年一度的博饼、普度或一代代重复的婚礼在农村里如何变得一模一样,连菜式都从未改变后产生的那种绝望情绪。但“仪式”之所以为“仪式”,就是要模式化,只有这样,它才能被复制,才能被传承。它的本意是要将一种文化内涵传达给下一代,即便不通过文字这种更高级的形式。仪式使即便没有文字和语言的动物也能向下一代传播它们已有的经验。但一个以仪式为主要支撑的文化系统是低级的,它没有想象力,也没有变化,而最终这个仪式的内涵也将被遗忘,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当它失去内涵时,它就沦为阻挡新事物的障碍,成为让人痛苦的枷锁。这既是古人给我们的馈赠,也是古人给我们的羁绊。日本这样一个高度仪式化的国家,想必也拥有这样的痛苦,只是我们作为游客并未体会到。

厦门,最初我是作为一名游客,以外人的身份进入这里的。虽然现在我依然不能把自己称作“本地人”,但至少我已经完全摆脱了游客的眼光。在这个过程中,我亲自体会到,环境如何在不同身份的眼光中发生变化。我依然记得自己初来时的感受,那时我看到的是具有我童年熟悉的感受的一座海滨城市,它的自然风光如何给了我心灵上的抚慰,它遗留下来的古老的习俗也让我觉得新奇有趣。而如今,这些习俗则让我产生窒息。我在这种习俗上看到人们的惰性,人们的消极的动物性。就像躺着睡不醒的人一样,这里的人们仿佛心满意足地蛰伏着,在同样的路线上来来回回而永不厌倦,比猫还拥有更多的耐心。这让我恐惧,也让我愤怒,让我绝望。你喜爱和你憎恨的,就像双刃剑。这也是我依然无法动弹的原因吧!

当我抱着这样的心情看聂鲁达时,我羡慕他在每个地方都做了不太漫长的停留,即便他来到中国也并未看到我们国家的本质,但是这没关系,他看到的也是一种真相,而这种真相比另一种要美好。作为一个毕生漫游的人,他是幸福的。当你离开故乡,生活在两个以上的城市,那你就已彻底失去了”家“这个概念。所以,要么做一个固守家园的人,要么就永远漫游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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