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了
人群一个一个的
从梦中上岸
你扒住船沿
怀里的玫瑰已经
枯萎了一半
上岸的人把十字架
交在你的手上
荆棘和露水
还那么新鲜
泪水已经流尽
瘦弱的烛焰烤着
你感觉不到痛
也许这是个好时候
趁着还没下雨
早早的弃桨回家
喝上一杯
院子里的白衬衣
在阳光下哗啦啦的飘动
一点尘埃都不沾
除夕的街道
被遗弃的街道
好像刚有一场战斗结束
只有红灯笼
和蓝红相间的警灯在闪烁
白猫躲在车下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夜
它对此并无不满
而那些从另一个星球回来的人
才吸入第一口属于自己的空气
开始遛狗，换洗衣服
用尘世的语言交谈
一年一度的红色梦里
提线木偶在酒和肉冻的流光里
跳舞唱歌直到声嘶力竭
她在水槽前清洗杯盘
听见世界咔嚓一声
重新校正了自己
树
电锯响起时
那巨人挥舞着
绿色的手臂
向天空呼告
火焰在他封闭的壳里燃烧
在他的坟墓中燃烧
一场无人观看的悲剧
一切付出都是不值得的
那光明和爱的谎言
堆砌的雪堆
在黎明前融化
留下黑色的十字架
你以为会听见号角响起
骏马嘶鸣
人们为你开始一场战争
但你错了
在你的纪念碑前
他们以你的名义发起的遗忘
才刚刚开始
一切付出都是浪费
包括愤怒，离开，甚至死亡
像一个孩子般蜷缩起来
像一个孩子那样倒在雪地上
并熄灭灯光
割草机
割草机是一道符咒
让我远离那些
叽叽喳喳说话不算话
清晨八点就把你惊醒的
脱缰野马
它锋利的旋转刀片不可靠近
对，请离我们远一点！
如果我潜入更深的水底
是不是能吸上一口
真正纯净的空气？
割草机是
孤僻主义者对这个世界的
愤怒和拒绝
请你们不要敲门
不要觊觎我的果树
请你们放下武器
从狗的视线中消失
初夏
天气突然热了
虫鸣声更大
小猫闭着眼睛
假装在听空中的音乐
坐在竹楼上垂下脚
凉水里漂着花朵
你的头发是湿的
你的声音去掉了负载
变得软弱
我盲目的挣扎了一下
想抖掉昨天的电荷
还有多少人想往这黑色镜子里
打捞天鹅？
遗忘就像穿过火圈的水
你身披铠甲，百战不殆
如果停下脚步
遗忘会侵蚀你的皮肤
更换你的面具
遗忘的人群在下一个春天等你
那里一片空荡
只有风穿过心的空洞
中秋
一切关于月亮的事
比如花的影子投在灯上
小院子里
篱笆断了
蜻蜓在露珠尖上
一切都会被忘记
但石子硌脚
胸口停着大鸟
河流还是不紧不慢的
你托付的
并不重要
我们顺着那光亮能看见什么？
滴水的心
时间合上一本书
你用沾湿的手指
小心翼翼的捏着一页
那清辉拂过
枯萎的还劫数未尽
你敢不敢跃入新的沼泽
你敢不敢从暮色中
发出夜枭的鸣叫
午夜列车
我以为这已经是隧道了
尽头的光亮
就像昏聩的午睡中
有人若有若无的呼唤
死亡像涨潮的海
水花飞溅
一个内心没有渴望的人
倚着栏杆
等待滚烫的水
填满纸做的身体
我看见她一点一点变软
无声的倒下
枯萎的花还会吃人
它坚硬的黑色冠冕
被浓郁的歌声包围着
那是你无法剥夺的
骨子里最后一点东西
杏仁核，锻铁
阳光无法抚平的
躺在空洞的风里
我以为已经在隧道里了
其实还很远
火车开过去
喧嚣和铃声像地震的余音
一阵跺脚声，他们大喊
裹紧自己的衣领
在风中像一根杨柳那样折断
我坐在今天剩下的光里
和我破败的灵魂
满怀希望的一对傻瓜
我们等着爬上蓝色的梯子
如果你坠落
就拉你一把
在医院
你不说实话
我们是不会关灯的
那位拿着脸盆
播放着恶俗的感情节目的
老太太，还期盼着
自己从未表达过的什么吗？
“插胃食管的第一天有点难受，
后面就习惯了，医院每天的营养餐
48元，以后你就会喜欢上
这替你吃饭的管子的。”
以后，躺在弧形的蓝色帘子里
墙上的摄影作品
仿佛在贫民窟里点蜡烛
给饥饿的孩子念三遍“龙虾”
我经过这些纸做的身体
被灵魂遗弃的孤儿
他仿佛听见火车驶入隧道
却只剩下漫长的耳鸣
如果痛苦也变成可以称量的
一床干净的被子
一次翻身
隔壁的女人抬不起她的腿
医生放下绷带：“伤筋动骨一百天，
你不要着急。”
我不知道，只盯着脚尖
用数学的精确
走完一百天
会不会更容易？
如果子弹可以免除羞辱
但愿我能停下
在夜鸟歌唱之前
妈妈
妈妈，我应该称这里是小城市吗？
四季常绿的树，街上的繁花
巨大的喷水车来来去去
人们说的话我不想听懂
我累了，我的狗也是
如今那双眼睛
从海底望着粼粼的月光
我们曾有什么约定吗？
在十几年前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
当我们说起一个人能够几秒钟喝完一瓶啤酒
以及坐电梯上下班也能成为一种煎熬
妈妈，如今没有火焰
也没有雨水
活着的人们
像空中的鱼群
身体僵直而无需刀刃
如果我们留下
就是为了这个？
夜里我总在偷时间
想去三万公里外的国度赴约
那里还有温度
如果一个人把手放在你的脸上
就会下一阵金色的雨
妈妈，我总希望
能有这样一个妈妈
名字
名字在失物招领处
像失去妈妈的小孩
它们用自己的嗓音呼喊
有的很微弱
有的雄浑而声嘶力竭
但我不能牵着你们的手
从下雨的街头走回来
那里漆黑一片
草叶在积水里发亮
我在等一盏灯
他们说闪电就要来了
也许一点火花
就能把我带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