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

2004-01-01 04:05:00

新年的第一天。晚上吃了饭,走在外面,街边的梅花有冰冷的香气,这冬天的欢乐与寂寞。我们忘记了节日,也就是忘记另一种的伤痛。

弧度之外

2003-12-30 00:04:00

边缘缠绕水草的桥梁
缓缓爬进雾里
冬天的早晨
四处充满的  并非渴念

窗子上的水和阳光
跨越边界的朦胧  一种光线
大气包裹下
一颗雨滴正试图剥除疼痛的外衣

而疼痛是一首倚帘而唱的诗
梳妆的少女从镜子里望天空
扯着嗓子
面对大洋彼岸的呼喊
一条领带飘落了
脆弱如花  不含深意
是多么轻易

风在梁上拧紧了弦
尘埃闪闪
行走在大路两旁
清水浇注的街道
死去
是多么轻易

死去
就像从未出生

回来了

2003-12-26 01:25:00

很晚才回来,车厢里灯全关了,前门有人上来的时候,才偶尔亮一下驾驶室的小顶灯,更加显出我们雕象般的黑暗。
过了河边,公共汽车经过繁华的地段,很多豪华的酒店,蜂房般的窗口亮着光,圣诞夜富裕而充满温情的灯光。我极力想象每个窗口里的生活和人,那么陌生,脸上必然挂着我无法理解的笑容。

假期又快要开始了,生命迅速得就像没有经历过。走向街头去等老同学,很多往事就涌了上来,流逝了的孤独变得很温暖。

我们总要经过很多绝望才能最终长大,然而,一颗鹅卵石是否真的愿意变得圆滑?我们是否真的要用放弃来交换夭折的命运?

汤姆.波林——《黄昏的港口》

2003-12-26 01:23:00

日落时分,当我看见码头上
白色的灯塔,我感到眼泪流下,
但是我幸福得如同女人,打开门
听见了音乐,我看见的是你的脸,
我听见你的声音,你优雅的声音,
我越过水面凝视另一个海岸,
和一个在声音中睡眠的老妇人。

沃伦——《地里的死马》

2003-12-26 01:21:00

地里的死马

在最末、遥远的地里,半埋在
结满了红果的伏牛花灌木丛里,纯种马
躺着,死了,前腿在膝下被打碎,
30-30铅弹穿过心脏。远处,
现在我看到贪婪的鸦群在风中褴褛地升起。死后
第二天我曾去那儿向它道别,它的双眼
已经不见了——这
当然是乌鸦做的好事。两眼没了,
两岁大的它就,当然,可以更容易地俯视
纯粹而永恒的黑暗之轨。

一周之后我不能接近。甜美的臭味
开始出现。我们飞驰时留下的
该死的货车泥洞为树叶所遮——我发现了它。
朝它吐痰。如一个孩子所为。第二天来的是
秃鹰。大气中多么美!——雕刻出
缓慢、向心、下垂的旋涡图案,闪光的翼在
闪光的翼上。从屋子里,
戴着眼镜,我看着
它们争吵和推搡,金合欢般的头摇摇晃晃。

夜里我观察秃鹰、乌鸦,
飞起来。它们黑黑地摆动在大自然的流溢和完美里,
高高地在夕照可哀的洋红色里。没有
宽恕的迹象。宽恕是多余的。它们
就这样。

很久以后我回去看到
那尊深刻的
现代雕刻,雪白,
凝固的不逊之姿
新的美!然后,
一年之后,我将看到
葡萄枝的绿藤,每张叶子
都呈心形,软如天鹅绒,开始它的
祝祷。
它认为它是上帝。

你能想到一块地不是这样的吗?

沃伦——《美国肖像:老式风格》

2003-12-26 01:20:00

若是我碰巧那样子望上去,
就可看到晚夏薄薄的天空在如何地移动,
飘荡,飘荡,像似永恒,
从哪里出发到达哪里,我思忖着
死是什么样子的,
像沼泽地里无名无姓的骷髅,失去了,
知道你自己死了躺在
天空无垠的移动之下。

珍妮的歌

2003-12-15 22:44:00

看完电影的路上你会对我微笑
宛转如水
被清洗过的月亮
圆圆的波浪
通过弧型轨道抵达墓地
那一小束静躺的祭奠  浅草绒绒

声音变柔  变轻
被炎热拉长
还记得吗——
每个星期天的天空下面
我和院子里的树干一样挺直
一样孤独
一首唱不完的歌飘出窗外
所有的玻璃都暗自破碎

被小小的虚荣装饰的
小小的你
在看完电影的路上
用一缕卷发
交换手的温暖
珍妮,我们和解吧

请程婧波同志注意查收

2003-12-15 22:40:00

题解:程同学托吾二人寻“诗人与狗之关系”之资料,未遂。同管状撰此篇自娱。

早上的邮递员去送信
邮递员和魔法师
小眼睛躺在床上
观察一个月亮的两面

不管从哪个角度观察
他,它他他
都像一只狗
我们却叫他邮递员
魔法师和小眼睛

一首诗的四个题目
就像用一只笛管的孔洞
打开童年的门
角落里覆满尘埃的奇迹
期待你拾起
忘记的咒语

早上的邮递员去送信
邮递员和魔法师
小眼睛躺在床上
观察一个月亮的两面

我们的狗不会走失
它的腿短而有力
一只好狗,我们说
每顿饭吃半斤牛肉
桌上躺着静静的一封信

晚上的风是冷的
把你的小脑袋
轻轻搁在枕头上
听一个故事
夜空所有的星球
都围绕你窄窄的梦

骄傲的国王宣布
每一个游吟诗人
都拥有一只狗
事实上,每只狗
都拥有一个诗人

大肚子的狗
大耳朵的狗
挂着链子的狗

大肚子的诗人
大耳朵的诗人
挂着链子的诗人

邮递员穿过故事里的草
到阳光下面去

弗吉尼亚.伍尔夫传记

2003-12-13 22:04:00

  昨天在书摊买到林德尔.戈登写弗吉尼亚.伍尔夫传记,如获至宝。伍尔夫——这个忧郁而敏感的英国女性,在第一次接触时就与我如此贴近,对我的整个心灵形成巨大的感召。现在,读着她的传记,就如同在她的经历中再次亲历我对她的热爱,通过捕捉她生活中每一点个人印记更努力地向她靠近,向那业已逝去的优美灵魂靠近,获取冬日里稀少的温暖。她富于现代性的见地,她优美而微讽的文笔,她向我们敞开的独特的存在瞬间,就像雪天闪闪发亮的冰凌一样散发着光芒,而她敏感的性格和精神崩溃又使她的述说更加真实可感,通过疯狂的所见向我们展开世界的真相,通过不可沟通达到更隐秘的沟通。也许只有在失语状态中,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只用眼光就能读懂对方脉管里的颜色。我阅读她所有的著作,关于她的资料、描述和传记,这一切不过是一种朦胧的努力,在下午昏暗的光线里伸出手去,朝着遥远的地平线,试图触摸什么——通过他者抵达自己的心灵小径。
  夜里我想到女性主义的不可能,不禁暗自痛哭,对女性的处境充满绝望。而现在读着伍尔夫,我心里依然能够感到她给予我的一贯的信心——尽管不能完全清除我的困惑,但她就在那里,目光里包含着冷静和愉快,头高高地抬起——她站在那里,成为一个模糊的理想,从心底里给我安慰,给我希望,把我从孤独的,旁人无法搭救的封闭状态中拉出来。我们并不是重叠在一起的影子,然而我在差异中寻找到了力量。她机智的审视和回忆背后,是我终生向往的心灵:冷静睿智,具有分析问题的才智却又始终敏锐,毫无学究气,始终年轻、生气勃勃。

窗上的阳光

2003-12-10 17:03:00

  早上起来,窗户上全蒙着水气,到了中午就已经透亮了。空气是冷的,坐在床上看书时我必须用衣服裹着脚。外面却挺亮堂,阳光照到一家窗台的紫红色和黄色的鲜花上,花开得很完美,一簇簇的,即便在冬天也没有凋零的景象。我伸长了脖子望着两扇玻璃相隔的外面的世界,安静的街道,斜斜倚着墙壁的臃懒阳光,使我在描述这一切时都情不自禁地感到愉快,一种不快不慢地构筑一篇小说时那种平缓的叙事的愉快,每一件有实体的事物打在白纸上的力量。有阳光的日子,你有没有一个人穿过明亮的大片草坪,从光秃秃的树杆往上看,顺着纤细的枝条蔓延到纯净的天光中去。你有没有把手揣在绒衣口袋里,在经过贝壳一样排列的小书店时窥探其中如此整齐崭新的一排排书脊。或是到图书馆找向阳的位置坐下,翻开发亮的松脆了的书页。
  冬天的晴朗日子,让我有很多倾诉的愿望。就像笨拙的做小生意的店主,一朝被拉到舞台中央的灯光底下,他必不会用雕凿的语言和手势讲话。至于我,我总是梦想着有一天,我站在台上的时候,能有几分钟的机会和勇气,对所有倾听的眼睛谈谈真实的我自己。讲讲我夜晚坐在体育馆看台上,揣着半睡的孤独,望见不远处的男生穿着球衣坐在冰凉的台阶上踢一个空罐头,那种空空的蹦蹦跳跳的响声。还有在傍晚慢跑的老人和学生,环形跑道外面的浅浅草色在夜幕中渐渐变得昏暗,而新建起来的楼房里灯光则逐渐明朗,散发着拒斥路人的暖意。我在不属于自己的敞开空间里注目着自然静默的奇迹。我能清晰地回忆起所有过去的生活和感受。回忆起年少的疼痛,还有那再也无法拥有的忠实的友谊。我们坐在小操场台子上晃荡双腿的日子已经慢慢模糊,就像冬天最后的树叶,在尘埃里闪闪发光地翻转身子,祷祝逝去的快乐。清冷的日子,阳光使我的眼睛明亮,使我看透我孤独的人生,看到那些越来越狭窄的选择,美丽的宫殿遗弃在桂枝合拢的道路后面,有谁能像雷诺阿著名画像中的年轻女孩那样,永远保有优美沉静的眸子?
  我在阳光照不到的屋子里读法郎士的《红百合花》,一个像阳光一样美丽的名字,流动的纯净诗句,有时我喜欢它们是因为它们遥远,因为无法触及而拒绝尘埃,如同高高的雪峰耸立。有时我厌倦它们同样是因为它们遥远,天空中弯曲的河流无法承载我们内心真实的忧伤。每一个清晰的足印都在等待它的主人,等待同样尺寸的翅膀的覆盖。这也是为何我们向着空中祈祷,又总是注视地平线上的幸福,我们是有限的孩子,在完全敞开的自由中会凋落。我们稚嫩、美丽,慢慢衰老,失去记忆和行走的能力。总有一天,我们会松开手,面对所有注满了水的瓶子,我们愿意遗忘,交出所有的温暖和泪水,即便是这个有阳光的日子,冬天温和的天空下所有的冥想,一个笨拙的小人物在灯光下模糊了的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