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的几天

2008-01-20 19:00:00

也许最近是北京最冷的日子了吧。不知道为什么,三年来,都没这个冬天感受这么深。晚上回家,走在街上全身僵硬,心里就直发毛。冷清、寂寞、无助,所有的感觉都渗透进来,而我一点也没有力气驱赶它们。无论做什么,寒冷都仿佛化身为空虚的幽灵跟随其后,只要不温暖,只有有一点不温暖,我就害怕,我就特别伤心,我就忘了我还有度过这些日子的可能。

什么方法我都用了。你们可以嘲笑我,就这么点小寒冷就把我逼到角落里了。夜里梦见海,梦见从一个禁闭的小窗户望见海,那种幸福,以为只要有了这点风景我就能应付一切。这里阴沉的天,寒冷,灰墙和戴面具的人是我的牢狱,我要撅开冻土,我要去南方,我要,我要大声说出,得到我一直不敢要求的一切。

哀莫大于心死

2008-01-14 14:19:00

早上起来天空格外的阴惨,大概是北京最冷的时候到了,连屋里的暖气也觉得不够用了。

几乎没有勇气起床外出面对生活。离出门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坐下来写悲哀的邮件。放上音乐,但音箱没开,播放器无声地放着,我却浑然不觉。这种早晨独处的状态很久没有了。屋里的一点灯光和外面惨淡的天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有时你以为这样的日子是永恒的,后来才惊觉它竟是那么短暂。明天就过生日了,青春所剩无几,周围的一切事物却都飘浮迷茫,不由得感到如在荒漠之中。始终不能理解变化是怎样产生的,我自己怎么会一点点变老,儿时的同伴怎么会一点点生疏,曾经完整的爱情怎么会一点点破碎。我好像永远不变地站在原地,望着周围的风景飞逝而去,除了徒劳的想挽住流水,只有空空的悲哀。那变化是哪一分哪一秒的事?若说绝望,说放弃,又是哪一分哪一秒的事?如果在倾盆大雨的晚上,在末班地铁里,我就知道后来的事,我又会怎么做?我看见自己萧瑟的背影,顽固地想对抗时间,对抗残酷的流逝的事物,却在这之中,耗尽了最后的心力。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心真的能死,那倒是莫大的解脱了。眼睁睁看着预料的悲剧降临,却无法让对方睁开眼睛,真是比死还悲哀的事。

我孤身一人

2007-12-23 14:46:00

小平说这是一个很好的畅销书题目,bd说我用你的签名档在诗里没关系吧……我不断解释,我很好,这是《我的米海尔》里面的,我还有两只猫一个男朋友,我没分手,我很好。

这是《我的米海尔》里面的。很朴素的一本书,从外表到文字。也许有人看了会不稀奇。不过就是写家庭小戏剧的东西。那些幻想那些无理取闹在米海尔温和无奈的面目下,显得多么苍白,还有残忍。仿佛一个人拼命拉上窗帘另一个人却在撕碎它们。你们可以这么说,是汉娜自己撕碎了安宁的一切,又在碎裂中享受痛苦。那些任性那些奇形怪状的发泄途径我不陌生。我不能说她对,生活没有真理,如果你不想平静,那是因为你还不想死。“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我爱的人已经死了。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我在年轻时浑身充满着爱的力量,而今那爱的力量正在死去。我不想死。”她带着这句话在生活的浪涛中起伏。有时我们以为自己正走向宁静,其实却是“爱的力量正在死去”,这就是你自以为的成长和它可怕的代价,也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携带的毒素。

我时时在半路停下疲惫的脚步,回头看见自己的样子,在越来越不清晰的玻璃后面,那个小孩子的孤独而没有掩饰的脸,如果她流泪,她不知道羞耻,不知道用手撇开别人的目光。外面的喧嚣、战争、欲望都和她无关。她的愿望只是温柔的黑暗,和一个不用回避的声音。汉娜用狂暴的语言表达她不愿死去的爱,那我呢?我应该怎样表达?应该如何负重穿过层层树林而不失去活力,如何在浮华和欲望之后摸索到温暖的手指。我孤身一人,在静默里,诉说苍白无力。

喷泉

2007-11-29 18:12:00

天越来越冷,面对北京的冬天,我总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恐惧。就像巨大的生活漩涡,你不能指望能面对所有的事。

天冷,又病,也许是最糟糕的事。不够强大的人才孤独。晚上睡不着时,我总望见天花板上那一条光带。不知为何,我总想象窗外有一座喷泉,夜里它闪闪的光彩就能映在天花板上,一场静默的小电影。把灰暗的心情压到最底层,不管用什么方式,不想不闻不问定时倒一杯酒一直看书写字思考虚幻的问题……黑暗的话我大概已经说了太多,该是沉默的时候了。

亲爱的,我舍不得的,是那些溪流。它们汇集起来的样子我看不清,只是不能忘记。我吞吃自己的表情,吞吃软弱,吞吃这个冬天巨大的风暴,所有不能抵挡的,我都静默着,吞吃下去。仔细关好门,直面黑暗。

还没来暖气

2007-11-04 21:43:00

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冬天了。还没来暖气,每天晚上我都冷得发疯,恨不得把两只猫都堆在脚上。

生活还是一如既往,连争吵的模式都一模一样。门关上了,屋子里只有音乐声,还有忧郁的灯光。这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错,我们生成这样,谁也没有办法。我想起毕肖普,看了一整天蔡天新写的那本书,特别是洛塔那部分,过了几年看到还是很难过。毕肖普有那么多情人,还有我羡慕的丰富的生活,但她还是疯狂酗酒,精神痛苦,可见并不是境遇拯救人,如果我得到了那样的生活,也许我还是孤独痛苦。不过,不仅是看八卦,毕肖普克制、冷静、描述性的诗歌理念也给我一些启发,她细致敏感的观察,不携带私人的剧烈痛苦,给人以朴素而宁静的美感。

看到大玻璃上的小风铃,小娃娃的笑脸。还是大学时在学校外面的小街上买的。那么多事过去了,搬了那么多次家,它还在那里,一点也没有变。物的永恒远远超过了人。它们的磨损写在表面上,不会更快也不会更慢,它们朴素的光芒持续地照耀着流逝的时间。相对于人的变化无常,物呈现的是宁静的生命之光,是稳定,和安全感。也许我所希望的就是,我们能像它们一样,不为外界所动,宁静纯洁地,一点点变老,并始终接受自己和他人的一切。

07年7月1日

2007-07-01 11:55:00

香港回归十周年。

这些天电视上到处都是关于香港的节目,赛马,回归前的谈判,回归庆典,十周年庆典。这个日子对我这样不问政治的人来说,影响并不大,何况又不是香港居民。打动我的是时间。十年前的升降旗仪式我是看了的,还有一套金箔的香港回归纪念邮票。但当时自己的样子,现在想不起来了。似乎还没有感觉到,这十年就过去了,而我们的一生中,也并没有多少个十年。

今天阳光非常明媚,昨天下了雨,天气还凉爽,晒衣服的时候很温和的风穿过阳台和房间的窗。很应景的看了《玻璃之城》,这么老的片子,看完的时候才想起今天正是7月1日。我们小人物的悲欢在那些漂亮的大标志之下,被天空盛大的焰火掩盖了光芒,但这些微弱的声音才是真实的,才是幻觉中最深沉的部分。

十周年,二十周年,对香港来说,只是它漫长历史的一瞬间,对我们,却是大半甚至全部的人生了。

疯狂的小舌音

2007-05-16 22:07:00

学一门新语言也可以是很有趣的事情,比如法语。

上了三节课,每节课都有面面相觑因而爆笑的场面,中国女老师长得小巧玲珑,却速度惊人,在我们都已听懂的纯粹假设之下,我们被不由自主地推动着爬陌生的楼梯,整个过程仿佛一场战争。发出一个陌生的音,以新鲜的异国语言说一个句子,这在一开始,都是十分有趣的事情,那些句子里的音符,似乎是从另一个陌生的自我口中发出的。

在昏昏欲睡的中午趴在办公桌上背单词,在赴约会的路上默念奇形怪状的句子,在各种等待空隙中不失时机地翻开笔记本,我似乎回到了学生时代,而这些陌生的语音充斥着我的现实和梦境,仿佛处处盛开的夏日花朵,填补了生活不可避免的空虚。

痊愈

2007-03-23 16:11:00

天气依然不好,下午有微雨。

从混沌的晚上挣脱出来,早上出门,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看到明亮光线下的人和事物,都那么新鲜,仿佛心上受到温暖的抚慰。

痊愈是缓慢而艰难的过程。吞吃疼痛,吞吃影子般缠绕的幻觉,就像把到了喉咙口的硬物生吞下去一样,有时是哽得人掉泪的。我们总想躲开那些中间阶段,一步跨到结果,就像受伤的人总想一觉醒来就健康如初。然而,也许从另一面来看,痛苦也有它的好处,怀揣伤口的人总保持着敏锐的知觉,他不会死去。我怀抱伤口观看这敞亮世界里熟悉的事物,它们就都活过来了,和昨天以及前天无声无息的状态迥然不同。开电梯的阿姨在小声歌唱,楼道前站着一个穿黑羽绒服的人,我一度以为他在哭泣。下午回家的时候,两个老头在亭子里遛鸟,清亮的鸟鸣引动了整个院子的生命,谁家阳台上的黑猫端坐着望对面窗台上的鸟笼。

昨天拿到鲁羊的书稿,下午翻看了整个第二部分。仿佛一个细微的声音,带着未实现的爱与长久的痛苦,开始一次缓慢的诉说。这痛苦不是激情中撕裂人心的,是长久地浸在孤独中的卑微的痛苦,他在那个隐蔽的角落,观看,爱,倾诉,但没有人看见,没有人理会。孤独自有它独特的力量,使沉浸其中的事物闪烁光彩,具备智慧。阅读的时候,我也就把自己的孤独部分地交给了那看不见的人,把我无力的言辞和无力的生活部分地交给他,他不争辩,但他明白这困境中的盲目。

我在尝试写作,只有在自己的文字里,人这种如此单独的动物才感到些许倾诉的安全,并因而保有了全部的自尊和隐秘。

元宵.向南方

2007-03-04 23:59:00

下雪,大风,月亮圆满而朦胧。

非常冷,穿过满街的烟花回家来,喝滚烫的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只想蜷缩起来,像我的猫一样,过几天大雪封山的日子,那些奔波和烦恼,都是窗外之事,而窗子,已经冻上了。

看朱天心写那些台湾的旧事,海岛上的事情,就像看杨德昌的电影时那样,海边的清晨,一个男人在小街道上走,我就闻到让人心碎的海风气味。现在是冬天,严寒还没彻底过去,但读到那些凉爽的海滨夏夜的事情,却莫名的难受,心律不齐,也许这种思乡病已经渐渐发展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了吧,比起去年某时天尚未暖,就拼命地想跑到唐沽去只为想看一眼浑浊的海水,至于那里是不是旅游地是不是昏暗破烂,对我全无关系。向南方,只有在北方,嗅不到一丝咸腥味的地方,才真正感受到,看到,那最熟悉而完整的南方。

那年在北京一个临时的小屋子里,写《南方生活》,真是很幸福的事,只有那时,我才真正回去,重新拥有我的故乡。

空虚

2007-02-06 15:04:00

天气很好,很温暖,不像冬天。从上午到现在,除了吃饭,我一直读纳博科夫的《玛丽》。这个清新的,充满初恋温情的小说,和他其他的成熟之作略有不同。但这一次,我一边迫切地想要沉浸其中,一边却又像个对疼痛有预兆的人那样紧紧捂住自己空虚的心。我甚至害怕在书中看到那些人,看到他们在沼泽一般的阴冷空气里,毫无牵制地生活。我一边看他们做各种偶尔而非规律的事情,一边不安地想,他们并不能天天如此,当他们把这一切完成了,又该做什么呢?从昨天开始,我不断地想这个主题,想一个人如果没有被那些强制的事物包围该是多么可怕。如果昨晚你和情人吵架了,那今天一整天你都是幸福的,因为愤怒或悲哀将占据你的心,而不是空虚,不是不被任何人或事物需要,没有任何事情必须去做的那种孤独,绝对地感到自己流落到如此空荡的广阔空间里,自由得只想结束自己。我甚至惊恐地想,这些小说中的人物,在有限的篇幅中紧张地生活,去爱,去恨,哭泣,手舞足蹈,但小说一结束,他们就被无情地抛到漫漫虚空之中,在“他们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之后,是永无休止的黑暗弥漫其中。

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使我手足无措,不能坐下,也不能不怀惊恐之心沉浸于阅读。只想跳起来跑出去,去见什么人,去做什么事,就是不能按照每天的路线吃饭工作回家。想要抓住那个生命中心的东西,那个不会变的,不会让我成为漂泊的浮木的事物,那个让我在陌生的城市和房屋中认出自己的事物。为什么人们都麻木地争吵或者幸福?为什么人们都毫不惧怕?如果没有什么是一辈子的,为什么人们都能平静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