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命题

2013-04-13 22:10:00

看《登堂入室》,想说点题外话。

这是一个关于偷窥的故事,试图进入别人的生活,窥视别人的真实面目,用想象弥补空白部分,甚至把自己当做石子投入别人生活的湖水中。中学生克劳德一直在写这篇关于偷窥的“真实的”小说,直至他和别人的生活都和小说混在一起,小说的进程也变成了真实人生的进程,虚构的结局显露出真实的血腥味。但我最喜欢的,其实是电影结尾他们两个人坐在长椅上,面对着一栋大房子的窗户,试图编制更多故事的情景。这个情景我很熟悉。下班回家要过一个天桥,天桥的走道正对着对面一栋居民楼的二楼阳台,有一天我经过,多停留了一分钟,突然感到这些阳台正在讲述每个居住者的生活。有一个老太太站在阳台上,目光淡然地打量街景;一个男人在接电话……我突然觉得,如果在这个地方坐上一天,我会看到很多有趣的细节,如果你坐上很多天,也许你能读出许多平庸却不乏趣味的故事。

甚至不仅是这样的视角,还有很多偷窥的可能之人和处所。比如开电梯的人。他可以熟知每一个人进出的时间表,看到他们都与什么人一同进出从而猜测他们的关系。如果有一天,某个女人的丈夫刚刚乘电梯出了门,而她又与另一个陌生男人乘坐电梯上楼回家;如果有一天,一个单身男人突然带回一只小狗;如果有一天,某位年轻姑娘突然在电梯里失声痛哭……而这一切都发生在这个狭小而单调的空间里,这是多么戏剧化的一幕。我曾经想以这样一个角色的视角,讲述一座大楼里的各种破碎的戏剧,让每一条线索都既破碎又连续,遮遮掩掩地呈现出它的全部面目,引诱你去探索,去和叙述者一起偷窥。除了开电梯的人,甚至快递员、送报纸的人、小区保安等等,这些在固定位置参与每个人生活的人,都可能成为偷窥的一分子。甚至,就像电影里那个法语老师所说,写小说的人,就是想象自己在偷窥他人的生活,你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凌空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但你不可能是一架照相机,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就像克劳德看到的是完美家庭掩盖下的不和谐,那其实更多是他内心价值的体现。他极力在完美的氛围下捕捉阴暗的因素,而对其他明亮之物视而不见。因此,真正的偷窥,其实还是在偷窥自己,是自己内心戏剧的外化。我们试图在别人的生活中寻找证据,来证实我们对事物的观点,证实我们的内心。所以,我们看见的,还是我们自己。而我们写下的也是我们自己。

拥有一个不幸家庭的克劳德,极力捕捉别人的不幸,甚至介入造就对方家庭的不幸。这也许才是他偷窥的真正意义,即试图通过偷窥和介入,来强行证明真正亲密和谐的感情是不存在的,以便获得内心的平衡。偷窥或许是每个人内心隐秘的欲望,甚至是创作和探索的源泉,阅读小说和观看电影,也部分源于一种偷窥的乐趣。而这个大命题最终仍将回到我们的内心,呈现出我们都是如何软弱而可悲地一再向外界求证自身。

before sunrise

2013-04-03 22:19:00

小时候看《哈姆雷特》,没看懂,不就是报仇吗?磨叽了整本书,搞得大家都快疯了才把这事办成,还办的一点不漂亮。如果是毛姆,就可以用他一贯直言不讳的语气,代表普通读者大胆地说一句,这真是个无聊的剧本!

但是现在慢慢地懂了。我不是真的想说电影里这两人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我只是想说,有时现实的那部分就在手边,你感觉到它的绒毛已经拂过你的手背,知道那边有一大团坚硬讨厌又乱七八糟的东西,光是想想就没有胃口,所以你坚决不看它,假装它并不存在。但是时间在流逝,天光越来越亮,他们假装不下去了。最终我们还是输给我们作为人类的劣根性,因为我们头脑里有一根时间轴,所以我们就无时无刻不在看过去和未来,我们没办法停下来看现在,没办法不焦虑。

如果只有一天,那完全没有猜疑、掩饰、保留和罅隙,是可以办到的。但如果是一辈子呢?我们不知道。我常常感到奇怪,一辈子是由一天一天组成的,而每一天又是由小时、分钟、秒钟组成的。既然一天我们能够做到,那为什么一天和另一天和更多的一天加起来,就不成了呢?如果事物在变质,那到底是在哪一天的哪一个钟头,哪一分一秒,就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东西?就好像那个总是让我心怀恐惧的问题一样,渐强到底是在哪一个音符开始,从哪一个细微的分界处开始改变的呢?我无从回答,我只是知道它的存在。

不仅是时间,还有很多因素。灵魂和肉体,自由和束缚,忠诚和真实……于是,只要我们回头看一眼手边那团毛线团,就被钉在原处不能动弹了。那些健步如飞的人轻易地超过我们,嘲笑我们,但我们指给他们看天空中的蝙蝠,他们却视而不见。是那只蝙蝠挡住了我的路。不对,那只是你的幻觉。而谁又能为我定义幻觉?如果我心中没有主,谁说的话才是真理?

他们谈论着这团毛线团,他们怀着真诚的爱来谈论它,所以也就不能掩饰它的阴翳。他们试图只是谈论,却不去触摸,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想要飞升,但我们的身体太重,妨碍了翅膀。所以,除了鼓起勇气睁开眼,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如果你拒绝,那唯一的光就飘走了,抓不住。而她坐在对面,蓬松的金发,眼神如同明亮的晨雾,微笑光彩夺目。

很多时候他们只是在走路,说话。要说的话太多,怕没来得及说完,电影就要散场。

浮城谜事

2013-01-04 20:36:00

娄烨就喜欢那种雨中开车的情景,冰冷的大片雨水,灰色的城市,人总是绝望地被冲刷着。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你突然看见另外一个世界,看见这个世界除了你以为的,还有另外一面,幕布后面是真相,掀开的一刹那,你的人生就破碎了。那道裂隙种在我的心里,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天突然黑了。我从此获得了双重的视觉。生活裂开一道大口子,那个平日里一直与你吃饭睡觉的人,空了。

也许我已经忘记了很久,但在以另一种方式重见它时,心中涌起的恐惧,甚于当日。我惊异于自己竟然存活了下来。当然,这是缺失了一部分的我。此刻想起,我在嗓子里大口咽着那血腥和黑暗的味道。

如果那个女人因此而死了,并非为了对爱的执念。

我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那一天,我的人生和你的人生,会有多么的不同。如果说总有什么能改变一个顽固的成年人,那这件事一定能算上。我的改变是惊人的,你们谁也没有真正看见,没有完全看见过。

作为蝙蝠的生活,开始了,就无法结束。

Black Butterflies

2012-03-23 14:44:00

她们吸引人之处,正是她们的毁灭之处。

这黑色花朵最初绽放时,人们为之惊叹、着迷,仿佛触摸死亡的玻璃,那么烫手,又忍不住。之后,他们就会任其淹没在冷漠中,他们要守住自己温吞吞的生命,怕自己也随之消散,那些打动他们的,如今成为了罪过。

她在雨中走过,倾盆大雨,阳光,海,夏天的气息,她用手指在玻璃上写下易逝的诗句。她没想过责任。她不断地撇开树枝,去触摸生命的底部。爱和生命一样,都只是明亮的幻觉,在呼吸间沉浮,你无非是借它开放,借它坠落。

这个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人怀揣着空洞,承受着生的重量。他们是怎么活下去的?他们如何确信,他们如何怀疑?我们不完整的伤口熊熊燃烧,它不顾时间钟点,不顾那些穿着白衬衣上班打卡的人,那些梳头等待的人,那些失去了翅膀仍然在跳舞的人……

有时我难以想象这薄弱的血肉之躯为何如此坚强,真正折断时,它定会发出响亮的呼救。水,窒息的空气,玫瑰,家。夏夜的风还没有来,我等待那些句子从玻璃中降生,我读不懂它们,我只是用失去的手指捕捉。

2011-11-25 18:26:00

我想说说一直以来我最深的恐惧。

看一个书稿,作者是一位有心理创伤的退役老兵,走在地铁里或者大街上,他时刻都觉得可能发生恐怖袭击,周围的任何一个人也都可能是敌人。也许所谓的“正常人”看到这样的状况会觉得很可笑,但我却感同身受,不是概率有多么低,而是你怎么知道就不会有危险发生?你怎么知道旁边的人不是敌人?他的感觉是对的。我们本来就生活在一个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危险的世界上,那些自以为正常的人,不过是遮蔽了这种意识。

我们从出生到死亡,在这段或短或长的时期里,其实并没有被赋予任何使命,没有任何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见的人,除了吃饭睡觉是维持机能的必需以外,别无其他。这是简单的道理,但这也是最可怕的事实。我们完全是孤单一人被抛掷到这个世界上,这个宇宙中,我们渺小如尘埃,同时,除了我们以外,一切都是身外物,无论是亲人还是伴侣,他们与我们并没有天定的必然联系,他们任何时候都可以抽身而去,成为路人,也可能被夺去生命,从而被动地离开我们。即便是拿破仑和爱因斯坦,他们的死亡也无法触动这个世界,影响它的运转。所以即便是天才,也不是真正被需要的。唯一真实的联系只有死亡,它在一天天迫近,有时还会出其不意地来个突然袭击。我们在这个世上,除了生与死,并无其他主题。

但我们无法接受这个。我们无法接受身后空荡荡的冷风。所以我们营造了整个忙碌的假相,用这些无谓的悲喜和事务来充塞全部的人生,甚至塞满每一个缝隙,以免直面自己的空。这个世界的规律仿佛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事物都是消耗性的,冰箱里的食物会减少,垃圾袋会用完,洗发水会耗尽,所以我们要购买各种东西,为了购买,我们要工作,为了工作,我们要和更多的人联系,我们要和更多的人争吵、竞争,而为了抚慰因此带来的焦虑,我们又需要娱乐,需要更多能够安慰我们的人,需要更多的笑脸和泪水。我们在不断消耗的世界上建立了错综复杂的联系,这样我们每天醒来才不用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能做什么。其实我们什么也不需要,我们只是想堵住那个窗口,堵住窗外的浓雾。

无限是难以承受的,在无限中如此孤寂的自己,更加难以承受。在时间的横轴和空间的竖轴上,我们都是空。我们的周围荒芜一片。我们是自由的,但自由却是致命的毒药,比死更可怕。于是我们诉说自己的无奈,诉说自己被众多事物捆绑而不能动弹,但那都是假相。就连佛教的教义也在赋予使命。普通人的使命是成佛,佛的使命是普度众生,因为众生永远无法全部成佛,所以寂灭也就成为不可能。但佛教典籍并没有花费多少笔墨来讲述真正的寂灭是怎样的境界,如果佛不传授,不言说,只是独自进入寂灭,那感受会吸引我们地面上的人吗?换句话说,如果能够承受寂灭,那又有什么不能承受的?那自然也就成佛了吧。寂灭不是灭,它仍然是一种存在,它是空的存在。所以佛教用以吸引众生的,并不是它真正的终极境界,而仍然是使命的假相。

孤独也许是个很俗气的词。我无从判断别人,但对我来说,孤独就是直面自己的空的时刻。所以我要拼命地找到另一个人,所以我想和别人生活在一起,除了情感需求,更重要的是,热闹使我回避我的存在。看着窗外的人群,我总是难以想象,为何其他人就能完全忘记这种存在的本义,就像一个忽略危险的正常人,永远怀抱虚假的勇气信步向前。我不知道他们何以忘记得如此彻底,而我却在每一个间隙无法摆脱。

一个人有没有可能直面他的存在?如果我能做到,那所谓的“孤独”就不会再存在了吧?如果这也能承受,又有什么是难以承受的呢?

看《唯识述义》

2010-08-25 18:45:00

我们平常以为大家同在一个世界上的,其实各人各自有他的世界,并非是一。虽然对坐在一间屋里,而完全在两个世界上。并且我这世界你始终进不来,你那世界我也没法进去。不过因为心虽非一,却又不甚相异,于是你看作白的,我也看着白,他也看着白,便不留意是人各一白,而以为大家共见一白。不留意是人各一世界,而以为大家是同在一世界了。

这段话看似很浅显,要内化为内在的信任和认识,却是很难的事情。我现在学习的,甚至疑惑的,就是为何我们已经明白的道理,却仍然难以真正成为我们全身心信奉的真理,这其中分别何在?阻碍何在?

不管怎么说,这段话有一种美,在我读到它的时候,忍不住想抄下来。

革命之路

2009-03-03 20:48:00

我的身体里一直有两个声音:安逸的和不甘的。也许很多人都曾在某一瞬间梦想,能真正地再活一次,只是我想的次数更多罢了。那种极乐的生活到底离我有多远?我只知道,我的体内蓄积着一股火,却触摸不到。

梦见海,梦见痴狂,梦见哭泣。革命之路,这条安静的小街道,蓝色房子,我只希望我们是与众不同的那一对。我们高昂着头穿过那些卑微的额头,我们的衣袖没有灰尘,我们的孩子眼里没有邪恶的光芒。即便它从未出生,至少它是纯洁的,它是梦想的开始和终结。有些人的爱很奇特,但对于相同的人来说,它很平凡,甚至不值一提。我们一直与之激烈辩论的,我们付出最多心血的,往往是根本不值得诉说的对象。我只希望我们是与众不同的那一对,很少说话,对彼此的任何事都不感到奇怪。

有些部分,看的时候我真正地感到悲伤,甚至你都有些讶异地摸摸我的脸。这样的故事我不感到奇怪,我只觉得悲伤。多么脆弱的幸福。我们并非与众不同,我们被这个世界的黑暗埋葬了。

Paris不是救赎之路,我试过了。真正的救赎在心中。如果你被火焰灼伤,如果你掩上衣服视而不见,那你盖住的骸骨将继续燃烧,直到通体发蓝,直到空空如也。我选择爱,我选择不出生。

春天的温度

2009-02-03 23:12:00

下班回家,冰冷的空气里有春天的温度,以及轮回的气息。日复一日的那种不顾及我们悲哀或喜悦的冷淡。

你一直以为无法承受的,是否将终生承受下去,直到深入骨髓,化为一种习惯的负重。翅膀打开的那一刹那很美,但那种轻盈,正因为它如此短促,如此无法复制无法重现,正因为如此,它才这么美。拿笔是画不出来的。在所有拙劣的图画中,你的并不算是最坏的。至少在阴暗的雨天光线里,它也会像真实的器物那样,发出锡一般的淡淡的光彩,仿佛一种小欢乐,小焰火,持续燃放以支持你微弱的脉搏。你需要它们,尽管感到自己已无处藏身。大多数人,你盯着他们时,他们目光空空,只有当你转过身去,他们才想起追问你眼睛的颜色。你的眼睛是黑色的,猫的眼睛是黄色的、绿色的、蓝色的。

没有人可以夺去你的头脑,你的思绪,和你的孤独。它们如同闪闪发光的贝壳项链戴在你的脖子上,就要让人看见,不管他们多讨厌,付出多少努力试图去忽略。我们是身披彩装的犯罪团伙,带着大喇叭和礼花去抢劫,在众目睽睽下抢夺他们的珍宝。我们宁愿被石头砸死也不愿孤独地死去,不愿死在阴影里被垂怜。我们强颜欢笑,我们压抑的悲哀使世界上最美的花朵如约绽放。

爱不是慰藉,爱是光明

2008-03-17 13:07:00

早上躺在床上,想起薇依,把那段话反复地在心里念了很多遍:“人所欠我们的是我们想像他们会给予我们的东西。把这笔债交还给他们。承认他们有别于我们想像中的造物,这就是仿效上帝的弃绝。”

薇依有时像是冷酷无情的人,不给予慰藉,也不允诺希望。在她的笔记和书简中,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并非因为内心麻木,而是当这种感情上升为广博而澄明的状态,从自身世界中出去,就不再带有自我怜悯的伤感和缠绵。其中与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有某种一致之处,逃避世事获得的不执着是浅薄的,惟有纵身其中,割舍不可割舍之物,才是超脱应有之意。超脱并非远离,是欲完成不可完成之事的姿态,而薇依说,其意义只在于期待的姿态,这种姿态是无欲的,它的恩赐即在自身,在无慰藉的状态下,在一无所有的赤裸状态下,仍然怀抱爱而并不指望拯救。

完全的真空是没有的,在物质世界中,如果某处出现真空,其他物质必然流向其中。因而,清空自身的精神和肉体,并不意味着真正的空虚,惟有清除自我世界的分量,外在于自身的更高的精神才能涌入,而这种精神就是上帝,就是更高的充盈。

我所经历过的和正在经历的,不过是这广漠世界中的纷纷微尘,每一个人都是完整的世界,都是神之所在,而我们软弱的身心不能摈弃,故无法窥见宇宙。在语言之外,尚有广大的空间,所谓神秘,不过是逻辑和我们身体所限之外的寻常之物。

薇依说:爱不是慰藉,爱是光明。

2007-09-17 21:15:00

我不知道这些缭乱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在小操场上,我们望见远处的山。下雨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在外面疯,抓一种雨天才有的飞虫。我不记得它们长得什么样子,只有,它们的翅膀修长而透明,像光滑莹润的指甲盖,有墨色的细纹。

堵车的时候,红色的车灯映在公共汽车布满水雾的玻璃上,仿佛朱红的墨渲染开来,车厢里的人们都被照耀着,虹彩披挂了全身。他们沉浸于光芒中,面目模糊,好像站在红彤彤的舞台上,都那么眉目妩媚,亭亭地盛开于世。我看见她的脸也在其中,在玻璃上,浓密的额发披散到眼睛上,目光里有火烧灼。那些已死和未死的生命,全像这样,在盛大的痛苦中,如此美好。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每个黄昏他都会站在那里,在秋天古铜色的光芒中。我以为那种姿态是某种特别的东西,就像深知自己的人,和不轻易透露心事的人。像风筝一样,我望见,却追赶不上。如今那些树已经不在了,那个卑微的角落,在露天电影开场前,高大的树木彼此相依,诉说隐秘之事。他每晚必到,必然比我聆听得更多,只是他不说。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遗忘了的,我们不知道它的分量。

我想找到那篇关于戏台的课文,飘渺的夜间轻雾,以及我涉世未深的脸。那时,我们都不知道,该谈论些什么才是合适的。齐整的雨声垂落到屋檐上,窗玻璃上,我把摧折的光线埋进手里。年少轻狂,沉湎于伤痛。我们都不知道,那些日子怎么轻盈地起飞,又倏忽降落。

你说那年你跑遍了大街小巷,这是我在公共汽车上不时想起的事。那就像某种事情的尾声,最后的滴答,滴答,在寂静的时候,打在脆弱的屏上。那时我以为,生活不过是轻巧地一转身。我们在虚构的台词里,自以为看见了自己。如果哪天我走了,你就当我像鸟儿一样,冬去春来,没有寒枝可栖。

如此开始的是另一幕故事。我们以为会很漫长,但那些灯光、沙发和玻璃烛台不过是舞台一角。他们就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谈笑、哭泣、痛苦得翻来覆去。他们目光迷离,穿过我透明的身躯,望向不存在的海岸线。他们在我的灵魂里上演我自己的纷争。他们牵扯那些线,我就痛苦难当;他们高声诵读,我就彻夜难眠。他们饮下一杯毒酒,我就静默地等待结束。落幕的时间到了,没有小木偶出来欢笑致谢,我们蜷缩身体,进入黑暗柔软的丝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