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排看话剧

2007-09-03 15:29:00

坐在第一排看话剧,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无论是看话剧还是舞蹈、音乐剧,我都是一个抱着偷窥心理的人,喜欢在不为人注意的安全角落默默地观看。所以,开放式的表演形式我是不喜欢的,若是这样的剧目,坐在第一排,冒着随时可能被人捉住,说话或参与什么的危险,我大概会没有心情看下去……

幸好这是个安全的剧目:乔伊斯的《流亡》。没有太多大吼大叫的,细腻的剧本。小客厅,小花园。演员在我前面一点的位置,在灯光的界限里走动,说话,倾诉,假装看不见我们,好像观众席就是一堵透明的墙。剧本还是好的,但演员水平参差,有个演员就像小孩子背唐诗,似乎根本不理解他念颂的内容。涉及家庭纠葛,个人,以及爱情,所有的人就都堕入了自说自话的晦涩境界。在这个世界里,最卑微的人也有他(她)高贵的情感,他们的痛苦都是诗,他们在这样的境地里说出的话,在别处也许是永远也听不见的。家庭是奇怪的链条,它迫使两个人在黑暗中摸索,探寻通往对方的最好的路。他们诉说自己,推断他人,但只有自己的那部分是真实的。我们在断裂之处听出了痛苦,那痛苦是不可解的,它只是一种信心,我们通过幻觉来安置自己和他人,这幻觉不可破除。

2007-08-19 19:05:00

她以为,如果到了那个地方,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在清凉的阳台上,可以望见海,望见过去和未来如何平静地连成一片。有阳光的下午,海风无遮拦地涌进来,好像谁也替代不了的,最温柔的抚慰,只要就这样静静地待一会,那些陈年的困境就都不复存在了。

每个人都应该有疗治自己的方法。这个安静的下午,她从小窗台望出去,只有红屋顶,闪烁的金色树叶以及隐约闪现的车流。没有海。有一点凉爽的感觉。她想,如果就这样死了,那这样平静的下午就看不到了,地平线后面那个想像中的蔚蓝色也看不见了,最美好的音乐和文字都不会遇见了,还有最美好的人,以及被珍重地爱护的可能性。如果就这样死了,就失去了一切可能性,它们就像海平面一样,你望不见,但确实地存在。在你目不能及的地方。就为了自己看不见的存在,才忍受那么多痛苦,才舍不得走,就因为一瞬间的温暖就永远忘不了那种滋味。

独自回家的时候,开灯前的一瞬间是最难过的。死一般的寂静和孤独。这些无形体的动物躺在黑暗里,肆无忌惮地窥视你,排挤你,直到把你挤到角落里瑟缩起来还不肯放手。瑟缩,这个词常常浮现在你的脑海中,就像动物最后的本能,在最寒冷的天气,在它无法承受的痛苦面前,它就会瑟缩起来,把受到伤害的面积减为最小。

在她心里最黑暗的一个房间里,没有灯,只有无数的魅影。就像小时候停电了,会借着烛光在墙上比画的手影。所有假装被遗忘了的都变成这样的手影。她说话的时候总感觉很虚弱,被剥夺了的感觉,全身心都被抢了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爱自己。破碎了的玩偶,就算还有着漂亮的脸蛋,也终究会被丢弃,丢弃在哪个无人知道的黑暗角落里,永远凋败下去,就像她想像中的死亡一样。所以她不能不去爱那些孤独的,有着残缺心灵的生命,她为了这种爱赔掉了自己所剩无几的快乐,但她无可选择。那些健全的欢乐的生命,它们太明亮了,仿佛舞台上刺眼的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她想像不出如此完满的生命还会有她的空间。她的爱是慰藉,是在刀锋上靠过去,流下温暖的泪水。她抱怨没有欢乐,却是因为自己拒斥了它。

她总以为,如果到了那个地方,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那是最美好的梦,因为它永远不会实现。在干燥的光线里,她从小窗台望出去,红屋顶,闪烁的金色树叶和隐约的车流。没有海。永远没有。

失明的城市

2007-06-12 22:52:00

《失明症漫记》是两年前op送给我的,但直到这个五一回成都的时候,我才拿出来带在身边看。小说看了一半,发现《失明的城市》竟然是根据这本小说改编的,也不知是什么机缘巧合。我一向觉得奇怪,有些事情从不曾遇见,一旦接触了,就总碰上相关联的事,也许是这些机缘本来就存在,只是无知蒙蔽了我们的双眼吧。

看话剧是我们这种穷人不可多得的节日,虽然过于耀眼的舞台灯光每每照得我头痛,但每次还是兴致高昂。由于这个剧本是以我看过的小说为底本的,所以观看时自然有了一种比较。总的来说,剧本改动并不大,从台词到故事情节都忠实于小说,但由于艺术形式的不同,重点也发生了转移。萨拉马戈的笔调非常冷静,从头到尾不动声色,没有抒情段落,没有主观评论,大部分都是平静的叙述。他如此冷静地讲述这个可怕的故事,更显出残酷的意味,特别是那些对人类陷入灾难中时显出的动物性毫不留情地揭示,让人不寒而栗。而话剧则去除了这种冷竣效果,让人类充分地显露他们在灾难面前的无助和悲哀,还有最重要的:恐惧。灯光从群像移向惟一没有失明的人:医生的妻子,甚至充分地展示她的内心,她作为一个旁观者所感到的全部痛苦。话剧的结尾展示的是对人类灾难的悲悯之心,那些死去的东西,那些在底线暴露的疯狂,最后都被刻意遗忘了,然而生者永远是悲哀的,他们回到家,关了灯后,仍然会忍不住独自痛哭,为自己失去的作为人的尊严和活力。

我想,萨拉马戈是更绝望的人,他不给我们希望,他只是指给我们看这繁华掩盖下的可怕事实,他不在乎我们回家后能否安稳入睡。而话剧则怀着某种更柔软的感情,出于一种纪念,一种隆重的埋葬,以悲悯之心呈现给我们这一灾难。它想让我们落下泪来。

2007-04-11 19:08:00

她总认为自己会在这个春天死去。风已经不再有刺骨的含意,花都开了,透过栅栏的空隙,她能望见不远处的一大片油菜地,布满了细碎的金黄花朵,惹人怜爱。在温暖的阳光里,死亡也就不那么阴冷黑暗了,不像在那些寒夜,你开了整夜的灯仍然瑟瑟发抖。

春天是充满慰藉的季节。她眯起眼睛看那些鸽子在屋顶最耀眼的地方走动。这里到处都是极端的洁净,一排白色小房子,闪着金属光芒的窗户,它们如此一致有序,仿佛只要这样,里面的人就能同样一丝不苟,伪装成某种事务性的机构成员,一有空就在镜子前整好领子。事实上,他们在这里做游戏,像一群什么动物一样被带领着,人们假装宠爱你,给你最苦的药,把诅咒悄悄扔进下水道,最重要的是,一再强调你的尊严,强调你应该如何符合分派给你的角色。这个角色是为你量身订做的,如果你把它供奉在内心,那即便你再回去,再陷于茫茫车流和灯火之中,也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们就是这么说的。他们还说了很多话,每个人都把相同的部分复述一遍,直到最后你已经辨不清他们的差别,他们的面具后面,都是相似的声音,你花了很多时间来琢磨这点,想数清楚他们到底是几个人,视力几乎都受到了损害。这里是世外桃源。“你坐过火车吗?”他们说,“你在这就像在火车上,在两个城市之间,你不用担心陷入其中任何一个的纠缠之中,你应该为自己如此自由而感到幸福。”她听不懂这些话。不过这里确实是个奇特的地方,是中了催眠术吧,你想,也许你被批准进入一个长长的梦境,以便醒来以后可以不从先前断掉的地方继续生活,而是从某个上帝赠予你的,崭新的伊甸园开始。

但现在你改变主意了。这个梦不会结束了,你对自己说。我愿意在这个春天死去,这是我能选择的最好时间。无论是火车还是梦境,你不愿意再想那两头到底有怎样的风景。这样很好,就这样结束吧,我们合拢双手,你看,我们还都会微笑,这就足够了。

院子里有只猫,她认识它。她总是想办法省下些吃的喂它。但今天它不愿意吃,它只是蹲在那,安静地望着她。风吹得它的毛一下一下掀起来。时间到了,它知道。我们不再需要真实的怀抱,我们像小小的铅心居住在彼此体内,足够温暖,足够快乐。这个春天,让我们不再看见,不再寻找别的面孔和声音。

游记:水

2005-06-03 19:42:00

雨水让人无法辨认,那天我再次到达
触手在蓝色的温玉里,蓝色的,
锦缎旗袍上大朵的鲜花开放
它们悄无声息,冰凉的手放在额上

碧绿的萧声和歌而起
竹亭在消失不见的空地重新出现
芦苇簇拥着风,金色而甜蜜
妩媚的故事里淡淡的胭脂味飘散出来

像湿润的樱桃那样新鲜
她盛装出席最后的舞宴
裙裾由浅到深飞扬起来,不能停歇
她眼角深红,手心酿着金黄的酒

占卜的镜子就在面前
我们认出自己,远离帘幕
采撷柔软的鲜草

佩带银饰的姑娘走出寨子
携带成熟的爱情
面貌清凉,在水一方
纯净的双手无法企及

剪头发了

2005-05-09 02:35:00

把齐腰的头发剪了,进理发店的时候,持刀的是个蓬松头发的小伙子,什么都没问我就匆匆地给我系上布,我抢着跟他解释,生怕晚说一步就被弄成个平头了,感觉自己就像待宰的羊一样。现在头发松松的,扎起来像麻雀尾巴一样的参差,感觉挺奇怪的。

晚上继续看邓肯的传记,看到她在车祸中失去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那景象非常悲惨。她的前半生完全可说是幸福的,她仿佛是上天的宠儿。如果没有那些神迹般的眷顾,她很可能就成为一个很平凡的人,没有欲望,在一般的爱情里挣扎,终了一生。然而她总是在关键的时刻获救,她自身的光芒散发开去,使许多美貌杰出的人都聚拢到她身边,如同飞蛾扑向眩目的火光一般。她点燃了神圣而迷人的火焰。那些不多加修饰的语句,朴实而温柔,你能从中望见她美丽的身影,白纱舞裙,从不佩带珠玉,脸上时而流露出极端的温情,时而充满不可遏止的狂热。她对一切的感情都不节制,上天的眷顾养成了她坚定乐观的精神,她自然而然地生活,爱别人和被别人爱。她的思想和性格,在别人看来是一种勇敢,对于她却是从天性里产生的,并非因为什么挫折或抗争艰苦地滋生出来的,所以她运用这些的时候也毫不在意,面对指责时也没有怨言。

但事实证明,上天对她的照顾只是出于造就艺术的天才这样自私的目的。她成功了,环游世界,到各个美丽的地方跳舞,接受人们的赞颂和狂热。这时上天就来讨他的代价了,她的孩子们被剥夺,她的爱情总是与艺术格格不入,她认识的那些伟大的人,并不能真正的,从内心深处接受她,爱她也爱她的艺术,以及她风一样的生活方式。她后来的生活笼罩在悲痛之中,很多人早就经受的,在她要推迟十年二十年才来临,但这样甚至更猛烈,让人从蜜一般的芬芳里突然睁开眼来直视死亡。

这样想来,我们这些平凡的人,表面上被剥夺了光辉的人,却是安全的,因为我们不背负神圣的使命,不被高高在上的可怕目光注视焦灼。对于邓肯而言,神的力量总不是无私给予的。

今天想bb,又哭了

2005-04-15 02:52:00

晚上去买花,老板从店里拿出来的一小束,杂的,黄色的菊花很漂亮,还有带紫色边的康乃馨。
明天ansi去北京了,祝愿我们都顺利,大家相亲相爱。
祝愿bb好,快乐幸福。

我的春游游记——作业

2005-03-22 22:35:00

    今天我们要去春游了,大家都很兴奋。一大早我们就起了床,到学校旗杆下集合,买票,坐上校车。校车向新校区开去,车上有老校区的同学们,还有去新校区上课的老师。我们唧唧喳喳的,像麻雀一样停不下来。路上经过大片大片的油菜田,油菜花都盛开着,金灿灿的,非常漂亮,我们都看得出了神……

呵呵,开个玩笑。我说过要这么写,像个小学生那样,挺起腰,用不锋利的铅笔毛手毛脚的往纸上涂抹。我说过这么写,就像我们在草地上做的那些事,那些过去的游戏,在薄薄的阳光里,我穿着带鞋跟的皮鞋别扭的来回跑,以前我们像鸽子一样灵活,以前我们还是常常哭,但我们不悲伤。

其实那天我们起得很晚,没有以前集体游玩的精神了,急急忙忙地洗漱去赶12点的校车。在车上我又一次睡着,醒来的时候,一车的人都歪歪倒倒的。新校区,怎么说呢,一眼望过去,那么大,在初春的天气里,有种萧瑟的感觉。小山和湖,沿着水的大朵花,带着发黄的边缘,在一小块空地上被人拼成一个心的模样,于是ansi和贼推推嚷嚷的,嘻嘻哈哈的站到里面去照相。还有延伸到水面上的木板凉台,有些园林的味道,短头发的女生支起画架写生,看到我们过去就变得暗自不安。

坐在ansi带来的窄窄的床单上的时候,我想着包里的维多利亚女王传记,那天很兴奋地跑到图书馆二楼借的。我们都懒懒的,吃东西,不住的往嘴里填东西和水,打趣,说八卦。dreampop从远处走过来,还是贼第一个看到,我望见她穿着深色的外套和牛仔裤,就感到一种宁静的愉快,她的脸总是红红的,快乐的。我忘记想好的台词了,忘了和她说起伍尔夫的小说,还有放牛班的春天。

我们开始寂寞的游戏,从一个报纸团的球开始,玩打野鸭子,在四棵树的范围内奔跑惊叫,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攻击我。阳光在光秃秃的树枝顶端闪烁,缓慢的向一边倾斜,轻轻地笼罩这边,白鹭发出很大的声响落在稍远的草丛里,紧贴着水。于是我们变得兴奋、熟悉,好象缓慢生长的枝条,最后终于和谐的交结在一起,组成漂亮的图案。在最后的时间里,我们一直从一个硕大的水晶球里复活各自的童年,把它们重合起来,形成新的斑斓图画,好像云南的印花布。

对啊,我们还买了冰激凌,贼的是一个蛋卷盘子,堆着各种颜色的球,花篮一样的丰盛吃法。晚上吃了很多烧烤,在红瓦寺的街边围着一张矮桌子说话。

还有油菜花。校车从新校区驶出来的时候,大门外正面对着一片油菜花,被矮的围墙圈起来,金黄的,在风里微微摇曳,每一根穗子都像精致的发辫。我就想,这是多么幸福的事,门口正对着一片油菜花,春天的时候,正对着它们,漂亮宁静的风景,电影里面的画面。

我不会写游记,我只会这么干巴巴地记流水帐。但我和自己说,还是记下来吧,老老实实地写,因为我们将不再有这样老老实实的幸福了。现在我在蚌埠,这个小城市,很冷,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我放着雷光夏,1985年的《逝》。我多么爱你们,我现在才明白。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几年的时光放到小匣子里,封存起来,连空气也不漏掉,留给十年、二十年以后的我,留给自己一个痛哭和安慰的位置,一个紫色小方格,还有我的猫。

我爱你们,等今天的游戏也变得陈旧,我们再来造四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