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2005-07-24 01:07:00

水做的街道和花
帝王的江南坐落在浓雾里
铃声模糊,车轮的碾压惊醒清晨

被青色空气围绕,你上街的时候
穿过眩目的游廊
曲折的灵魂游荡其间,身披透明雨衣
百年前的清茶余香缭绕

你点起一盏灯来就望见故乡
京城雨意阑珊,窗纱掩不住红颜微笑
掩不住泛舟河上的白衣才子

古玩店里有旧的钱币和画
旧的荷花在遥望中褪色,酝酿陈梦
旧的杯盏如痴如醉,你面向湖水痛哭失声
失落的方向永远无法平复

夜来你梦见古时的宫殿
小桥流水,晓风残月
亭亭的身影委婉如画,面朝落寞的夜色

梦中的江南玉砌而成
官员们进献城池,博取眷顾
梦中的江南渐渐老去
断肠的花朵开满湖心

合唱团(给小歌)

2005-07-07 20:51:00

我想用温柔,不带暴戾的嗓音说话
对你们,面色和暖
上小小的台阶,跌倒了也不言语

我们隔着玻璃看一场木偶戏
那些小孩子多脆弱,涂着暖色调的油漆
仿佛手指尖彼此对话,无力地推拉对方
寂寞的眼睛溢出波光

你说,这是空荡荡的,空荡荡的
像医院里病人都消失了,石榴花火红
一串串往下掉,哭声没有止境

仿佛熊熊的知了鸣叫,不紧不慢地
穿过许多树木,金色的枝条被阳光钉在地上
这空荡荡的被逐渐充满,直至焕发所有

被逼迫着奔跑在未来的时间里
无法向四周张望,无法停歇,喝一口水
这黎明是被替换了的,它被巨大的广告牌遮住
阴沉的眼角古怪地微笑,被扭曲

被替换的气味弥漫,炎热的白天
我死去,仍静静地歌唱,每一个声调都分开
完全不混同的,停留在同一只杯子里

给遥远的你们

2005-07-05 20:39:00

白天的月亮稀薄如空气
刀刃就折叠在玻璃后面,割伤皮肤
我们在宽大的房间相识,在阴暗的灯下哭诉
我们白色的皮肤彼此靠近,消磨成一种痛觉

我们光泽暗淡,挨个从舞台上隐没
粉色裙子和眉眼模糊了镜子
大片的光倾泻下来,它们笼罩一切
诉说隔夜的酒,诗歌,以及泛滥的词

它们从我漫长的嗓音里发出,到达黎明
那里空空的街道交织往复,洒水车唱着老歌曲
人们怀揣安全的孤独与疲惫入睡
那些曾为我们洞开的窗户悬在半空

亲爱的,我为你们编织一个明亮的谎言
像勤劳的鼹鼠打扫房屋,等待你们降临
继续度过节日,收藏夏日的嗅觉
还有所有不知名的香,我感觉到和没感觉到的

我都统统为了你们收藏起来
亲爱的,今晚我在空荡的车流中间想念你们,
划一只不动的船,我看着它静静地穿透距离,
寂寞的烛火在后头,点燃了水

关于海边的一切

2005-06-10 03:21:00

你唤醒我头痛以外的那些记忆
火红色的花芯子
小水坑和木瓜的乳白汁液
那天我们隔着大扇的玻璃
耀眼的光环绕桌面
我喝完咖啡,离开那里

离开这里,或者这么说
盛在水晶球里的微缩家园
地板冰凉,生锈的大风扇在头顶嗡嗡响
家具一应俱全,表面正慢慢变凉

就像那些日子我们总是蹲在天桥上
等待海的气味充满整个城市
另一端是重复的道路,和重复的幸福
从倾斜的屋顶飘然而至,渐渐沾染上蓝色

那是不断粉刷的结果,不断的
把一座透明的房屋变成蓝色
我做自己的魔术师,我唱着歌并感到忧伤
身体被反复冲刷直至变成蓝色
房屋被反复冲刷直至变成蓝色

那时我们多么柔弱易折
手足轻盈以便高高飞翔
四面环绕的玻璃建筑里笑语悄然
我们在废墟上搜寻身影,像搜寻失散的亲人

黑白相片里我们排列整齐
影子和影子互不干扰

那天我离开这个城市
寂寞的面容就在尘埃里
挽着手,一个接一个闪亮起来
像这漆黑的岛上环绕的彩色泡沫

夏夜的六个音节

2005-06-10 03:20:00

今晚我独享夏季的宁静
伸手在水里淘出金黄的沙
分辨每一种色泽再组合成画
贝壳色的窗帘在后面飘荡
那些细小的歌声都如此柔顺
让人不忍卒步

不忍喧哗地悄悄离开
静默的空气从未被震荡
玻璃都被仔细擦拭
保持最初的纹路

这个夏季温度还未提升
逐渐变白的街道呈露胭脂的光
她们在街角闪烁招摇
她们描过的眉水一般散开

再聚拢成神秘的爱
像成堆的栀子花释放雪白
纯洁而未经雕琢
没有回忆也没有未来

她们独守其中
门半敞着
单独的愉快无法遏止

她们停留在彼此的肩头
眼神清澈,面色温暖
白色鸟群哗啦啦飞过空洞

再见,列宁

2005-06-07 14:08:00

两个相仿佛的故事交叠起来
蛋白石的音符摇摆其间,耳坠的闪光映在窗上
回忆是一种分量,是小打字机纯朴的奏鸣曲
把慢速的月光均匀铺陈到桌面

两双手分开测量并布满那个距离
他走过去放下窗帘挡住满墙的火红
换掉短裙和时髦的收音机
给八十年代的笑容加水,保持新鲜

然后孩子们穿着制服,别扭地轻声献歌
背过身去擦拭泪水,撕掉罐头上的标签
就像在最小的空间里放映老电影
她顽强的眼光透过窥视孔
忘记了自身的存在

阳光灿烂的宁静下午
金色的钟表都柔软如缎,溯流而上
不存在的枝条拂过她的脸庞
她牢牢地攥住细微的疼痛不肯松手
靠在枕头上眺望天空,倾洒隔夜的热情

但这一切不是灾难,不是的
他们都被温和的手覆盖,被祝福
进入如歌的老像框而不再悲伤
失去重量的岁月漂浮其上,他们已失去了的
又满怀爱情地拾拣起来,配上真实的花香

一缕金色的醇酒从瓶中溢出(曼德尔施塔姆)

2005-05-10 01:11:00

一缕金色的醇酒从瓶中溢出,
那么倦怠,女主人这才有功夫说
这儿,在哀伤的陶里斯,命运已经抛弃了我们,
但我们从未厌倦这地方——说着回头望了一眼。

四面八方都是酒神的仪式,仿佛全世界
只剩下卫兵和狗。你走动时没看见一个人。
平静的日子滚动着犹如沉重的大桶。远远地
老宅里有些声音。不能让它出来。不要回答它。

用茶后我们走进褐色的大花园。
黑色百叶窗眉毛一样耷拉在窗台上。
我们沿着白色的廊柱走动,凝视着葡萄。在它们上方,
空气的玻璃倾泻在打盹的群山上。

我说这葡萄活着,像一场远古的战役,
激战的骑兵咆哮着,排成弧形的阵容。
这儿,遍布碎石的陶里斯是希腊的杰作,
这儿,金子般的耕地已经荒废。

而寂静伫立在白色的屋里像一个飞转的轮子,
散发着醋、香粉和窖藏葡萄酒的气味。
你可记得在希腊的屋里大家争相宠爱的妻子?
不是海伦,是另一个。她要花多少时间梳洗打扮?

金羊毛,你在哪里,金羊毛?
远远地,沉重的大海在高处隆隆作响。
抛开他的船和厌倦了大海的帆,
奥德修斯回家,满身都是空间和时间。

盲调音师的两个妻子

2005-04-26 02:16:00

他缓慢的把手伸向虚空
午后金色的指针在视线里摇荡,
消失,如同涟漪波动
有一个声音逐渐暗淡,一小片红光
随之而去的是触觉:
蔚蓝的鸢尾
火柴盒般搭建的教堂
还有山,她描述这些时被青色的烟雾笼罩

他在色彩和光的水流中跋涉
拨开一张面孔,一缕白发
更年轻的嗡嗡声鼓动着,诱惑着
踏着秘密的步伐,整十年徘徊在门外
如今他终于明白如何应付
如何抚慰受伤的漂亮眼睛
从一种错觉过度到另一种

在墓地里他触摸熟悉的金色字母
金属味道铿锵地漂浮
手指微微发麻,传递着邻近的讯息
于是他盲目地表白自己
献上想象中的烛光

无人的时候,他就玩弄字母游戏
白色的方格是Y,黑色是G
它们彼此并置组成乐曲
纯正,调度适当,结尾稍稍上扬
好像弹奏的指头滑了交

回廊

2005-04-11 02:32:00

初夏天,隔河的花在镜中
回廊里有清香,有透明的影

你抚摩光滑的脊背,借它的光渡水
指环翠绿,木头的味道飘得很远

从今天开始,戴黄石头,蓝石头
像孔雀开屏那样一点点侧身
扬起温暖的脸
在梦里你酿造精制的饮料和歌
即便苏醒也无法逃脱

一些凉的气味,薄荷,柠檬
从屋顶刷下来,连同小窗帘
举灯的动作延续了一个季节
期间总是有雨水侵袭

它们悄无声息透进发里
你折叠的白衬衣,深蓝裙子
成对的发夹挨着
小竹篮里是空空的蜜

那些日子你爬上阁楼
鸽子一样完整,随时会离开
而悲哀如影随形,它留住你在空气中
在空气中你花样的身体轻柔易碎
像丝绸穿过打湿的街道

像街灯烛照的白色花纹
你端坐于廊柱之间,目光低垂
毫不费力就躲避了岁月

空旷的屋子充满了玻璃

2005-03-29 18:07:00

这是突如其来的一句
迟到的声音不敢进来,摇晃着
逐渐充满花香
从集市回来时我带着它们
摊在沙发里,小心翼翼
我们都不能说话,两手分放在旁

这是轻微的幸福,瓶壁生长的花纹
从底部起来,曼妙多姿
暴雨一点点渗透而你一无所知
或者,你顺从那些遥远的事
被预兆冲垮的旧日子,红灯笼在暗处

漂浮,漂浮,扎好白色的小筏子
铺平窗外的风景再做一艘船
我们的理想喋喋不休,像蜂蜜从牙膏管里涌出
每晚你留着亮,糊透明的窗户纸,平白的装载杯盏

而我们一无所知
蓝色血管攀附了整个手掌
被金色尖顶刺痛并开始每日的生活
祈祷,刷牙,穿干净的纸衣服
我不出声的折叠身体
微薄的光照耀,在早晨
它是圣洁的束带,神经症患者愉快的接受治疗
在一把伞下面,他们拼出了正常的语法

他们眉间微笑,能用尖嗓子歌唱
他们的塔楼里吊着蜂巢,预示天气回潮,春寒料峭